“山气日夕佳,飞鸟相与还。”五月的春风夹着夏的初燥,吹到了人间,来到了许市老家那片生机勃勃的田野。
回到老家,才知道今年的“春插”已经开始了。南方普遍种植的水稻,大部分都分春秋两季,我们这里也不例外。“春插”、“双抢”和“秋收”原先便是父亲一年的农忙。由于谷物贬值,价格不张,像许多农村人样,父亲凭着手头懂的些石器活,一年到头,便把主要经历用在外面跑点小业务上,农忙不知什么时候便成了家里的“副业”。
由于村里的年轻人都跑到城市去打工了,乡下也就剩下些老弱妇孺,种田的人少了,有些被种上了树,有些竟然荒芜了。父亲还承包着村里七八亩水田,由于他的“正业”,便把其中的四亩多给了队里的种粮大户,说实在的,队里的种粮大户也就一二十亩水田,比上电视里头动辄上千亩的种粮专业户,还是差之千里。现在种田几乎没有什么受益,面对父亲执着不放的三亩多水田,我总问父亲,别种算了,又没有什么收益。父亲每次却淡淡的说:“总是要种些的,不然你们吃什么?”
和许多人不同,面对现在许多包括机器耕作、抛秧技术等“先进”的农业生产技术,父亲的耕作手法显得有些“落后”:育秧、扯秧、插秧,一步步马虎不得,传统,但扎扎实实;耕田、耙田、整田,一头老牛陪着他,慢点,却精耕细作。父亲说,机器耕作太贵,而且水田里的一些死角机器根本顾及不到,便打消了机器耕作的念头;抛秧尽管有省事儿的优点,但抛下去不均匀,有许多浮兜,还要花力气补栽,也是费力不讨好。
在我的印象里,从记事起,我好像就跟弟弟“常年奋斗在水田”里了。因为那时,种田是家里的主要经济来源,于是,我和弟弟很小便自觉地学会了插秧和收割谷子。弟弟小我一岁半,比我调皮。每次在水田里插秧,不到半会儿,我就跟弟弟打起“水仗”。开始还客气,到后来,落下风的一方,总是从水田里抠出大把的稀泥往对方脸上扔,双方打得一塌糊涂、不可开交,直到父亲挑着一担秧过来把我们遏止。那时候,我们还太矮,水田里淤泥到了膝盖,插秧太长时间了,便累得不管脏,一屁股坐在水田里,望着天喃喃自语:“这辈子不想种田”,父亲就总是用“哪个舅舅又考上大学了,再也不用种田了”的远大理想来激励我们。
后来,我考上了大学,脱离了农村,弟弟和许多农村走出的年青人一样,远到广东寻找他的人生理想。现在,年近三十的我们都走上了自己的工作岗位,已经适应了城市生活。当年还在水田里玩泥坨的两个小男孩,现在已经“远走高飞”了,剩下的是那不变的水田和父亲站在“匍滚”上牵着水牛整田的佝偻身影。
父亲始终放不下属于他的那片水田,就像对待孩子一样,年复一年,在水田里精耕细作。他说,他是一个农民,种田一个农民的本分,不能忘本,如果连农民都不种田了,城里人吃什么。
我们始终放不下父亲和属于他的那片水田。无论我们走多远,无论我们在何方,父亲和那片水田总牵绊着我和弟弟的心,是父亲在水田里用一生的劳作养育了我们。因为生活在岳阳,离家不远的缘故,每年的“春插”、“双抢”和“秋收”,我和弟弟都会回到老家,回到那片熟悉水田里,陪着父亲一起,一起面朝水田背朝天。
我和弟弟从未想放弃那一种发自骨髓的情感,自己动手,丰衣足食,我们是农民父亲的儿子,于是,我们一辈子离不开水田那份泥土的情节。
我们耕耘的不仅仅是一片水田,更是一片孝尽父母的疼爱之心。父母为我们一辈子,我们为父母一下子。看到现实世界和电视里头太多后悔的情节,我们都不想离开父母走太远,我们知道:时间不会从来,珍惜父母,就要多在父母身边,做到忠孝两全。
我们栽下的不仅仅是那一份绿秧,还有那一份永不忘本的良知。“谁知盘中餐,粒粒皆辛苦”、“一饭一粥当思来之不易,半丝半缕恒念物力为艰”。父母教会我们节约;教会我们感恩;教会我们踏实做事,诚信做人;教会我们懂得一份耕耘一份收获,一份奉献才有一份回报。每栽一兜,我就知道,那是我的一份希望。
我们流下的不仅仅是一份汗水,更是一滴修炼人格品性的“穿石之水”。“不为浮云遮望眼”,少一些物欲横流;“铁马冰河入梦来”,多一度天下胸怀。父亲的谆谆教诲,母亲的殷殷期盼,家乡的悠悠南风,故土的喃喃温柔,让我们如沐春风,幸福永远。
从前,有一种信仰,叫着执着;
现在,有一种执着,叫着陪伴。
父亲,你不舍那片土地啊!
儿子,永远陪伴着你。